热热闹闹的唢呐一家人
北京中器研究院 2010/7/29 9:53:07 点击:2797次
朋友何志铭的儿子结婚,有一个吹唢呐的,惊天动地。因为是女的,人们便都从座位上站起来,不仅听,还朝前看——看吹唢呐的长相、动作,一曲完了,席间顿时掌声雷动,惊叹声啧啧声不断,女唢呐手只好再吹,一口气吹了四五首。
我小时候摆弄过许多乐器,但水平仅停留在《东方红》一曲歌上,再多的曲子就不会了。可我还是喜欢音乐的,感觉也还算好。这位女子的唢呐声让我惊奇、震撼、激动,甚至热泪盈眶……
婚礼结束,我打电话给何志铭,问吹唢呐者何许人也?何志铭是西影厂的导演,有多部纪录片在央视播出,其中路遥的专题片广受好评。这个人懂民歌、民俗,对陕北说书、唢呐如数家珍。他说,吹唢呐的女子叫彩凤,是子洲李家的姑娘。你如果去陕北,一定要到子洲去看看,中国唢呐在陕北,陕北唢呐在子洲。
我信了何志铭的话,2009年古历八月,驱车去了子洲。彩凤是家中老二。老大叫彩霞,懂几种乐器,笙吹得尤其好,后被招为女兵,几年过去,成了文工团骨干。李彩凤的父亲叫李三平,初中毕业后,做民办教师一年。因养活不了家小,便转行打工、放羊、种地,有时也下矿挖煤。在最困难的时候,他想到了学唢呐。经过数年的刻苦训练,终于可以走乡串户,挣点小钱。但真正的发展,还是到了改革开放之后。
我问,日子还能过得去吧?李三平说,过是肯定能过得去。方圆几百里,我们算是唢呐大户了。儿子带一班,女子带一班,我带一班。现在有四五套房子,几部车。十几口子人,都靠着唢呐活着。我说,我小时候听大人说,吹唢呐的社会地位不高,人呼“吹鼓手”或“鬼子”。现在咋样了?
李三平说,在农村,吹唢呐的社会地位确实不高,红白喜事,和乞丐一起吃饭。冬天在屋檐下演奏,手指蛋蛋都快冻掉了;夏天则在崖畔上,脸晒得一层一层退皮。说起来也是蛮凄惶的。
不过,现在好多了,社会已经多元化了。时代不同了,生活方式不同了,观念也就不同了。中国民间音乐传承,就是靠这些人。听说前不久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,唢呐榜上有名,李彩凤一家还上过中央台呢。李家的大儿子、小儿子都吹唢呐;大媳妇、二女婿也是吹唢呐的。小儿子李少飞的媳妇叫满仓,漂亮,现代,除名字土一点外,你无法把她看成是乡里姑娘。满仓说,当初少飞追她时,猛唱“老鼠爱大米”。
李彩凤的母亲高挑个,双眼皮,年轻时是个好女子。说到彩凤母亲,李三平蛮自豪,说:“我主要是挣钱,管孩子就全靠她了。她管孩子很有一套。我们的户口现在都落在了子洲城里,应该说,这个家,一半是我扑腾出来的,一半是她调教出来的。”彩凤母亲说:“我们是外来户,怕人家欺侮,就生孩子,孩子多了势力大,人家就不敢欺侮了。”
我说:“是啊。不仅不敢欺负,而且还敬重呢!”彩凤母亲说:“这都是娃娃们的功劳。我把娃娃们养大了,娃娃们现在都争气了,各人挣的各人吃。我这人能扛重担,不怕天塌下来。就是有点想大女儿,大女儿一年回来一次,走时哭得泪眼扑簌。”说到孩子的爸爸,彩凤妈说:“嫁的时候,他穷得叮当响,吃了上顿没下顿。”彩凤爸挡住说:“人一来,你尽抖我老底子。”彩凤妈说:“你那点烂事,除了我,谁还愿意说?”一屋人便又笑了。
最后是全家演奏唢呐,小女儿朝霞是学声乐的,不会唢呐,就混在其中敲锣。十几个人,有大唢呐、小唢呐、长号、短号以及笙箫、锣鼓和其它民乐。前后共演奏两首,一首雄壮一首悲情。其雄壮者,“山奔海立,沙起云行……”,其悲情者,“如水鸣峡,如种出土……”我听后不禁肃然,与米脂人张嗣兴言说,张称唢呐乃陕北人的魂灵。大喜大悲的陕北人,几千年来,戍守边疆,活,自不必说,河山与我同在;死,更是极哀,山河与我同悲!如此之情,非唢呐不能抒也。
(本文标题:热热闹闹的唢呐一家人 标签:)